出来看
从前，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孩，叫讨气。讨气聪明智慧，但调皮得很，光爱捉弄人，小眼珠子一转，点子就来了。他们村里的好人赖人、大人小人、男人女人，都被他捉弄过。提起他来人人颤头，哭笑不得，但就是想不出一个管治他的法儿来。
一天，天气十分炎热。讨气吃过晌午饭，跑在村边玩泥球。正在这时，外庄来了一个要饭的盲人，挂着拐棍儿，满头大汗，气喘吁吁。讨气见了，眼珠一转，迎上去就和盲人问长道短，拉起家常来。盲人觉得小孩亲热贴心，便问道：
“小孩！你们庄上有没有水池。我想洗个澡。”
讨气听了，小眼珠子一转：
“有，我带您去。“
盲人喜欢不尽，跟着讨气走了。讨气把盲人带到当街的一个臭水坑前，说：“到了，您下去洗吧。”
盲人心想：大白天在庄里洗澡，来了人看见，多不体面，还是求助小孩再帮个忙。
“小孩！你叫啥名子？”
”我叫出来看。”讨气顺口应道。
“出来看。”盲人高兴地说，“我下去洗澡，求你帮我看着人，如有人来，你就马上告诉我。”
讨气点头应允，盲人这才宽心，便从头到脚剥了个精光，舒畅适意地进了水坑。洗了一会儿，又不放心地问：
“出来看！有人吗？”没有回声；
“出来看！有人吗？”仍无回声。他哪里知道早已上了讨气的圈套。讨气看到他进水后，早悄悄躲在了一边。盲人叫他，他不作声，却在心里发笑。
盲人叫过两声，没有回应，不禁立起身来，支开嗓门喊起来：“出来看——！出来看——！出来看——！……”
越喊声越高，越高越传得远。讨气跑到各家各户通知，说街上有个卖玩意儿的，赶快出来看吧。人们一听，真有喊声。男男女女、老老少少，都跑出来看。一看，原来是一个精赤条条的男人站在臭水边上挺着大肚在喊“出来看”。女人们臊得掩面逃窜；男人们都非常恼火：哪里来的这个畜牲，竟敢大白天光着屁股耍流氓，还大喊大叫“出来看”，今天非给你个臭果子吃吃。一伙男人跳下去，抓住盲人就是一顿毒打。打一顿，问一句：“你这个畜生，让我们出来看啥？……”
盲人被突如其来地毒打，感到莫名其妙，分道：“你们为啥无理，我叫‘出来看’，惹你们啥事？”大伙一听还叫出来看，便又是一顿好打。盲人被打得鼻青脸肿、张口结舌，老半天才有气无力地说：“有个小孩叫‘出来看”。他很不错，我想洗澡，他给看人，结果他不吭气走了。我是喊他哩。”这时人们才恍然大悟，猛一回首，讨气正蹲在大石头上暗暗发笑呢。打这以后，讨气捉弄人的本事更有名了。
有一次，讨气的父亲很不相信自己的宝贝儿子真有这么大的本事。他把儿子唤到跟前，说：“人们都说你很会捉弄人，庄上大小人都被你捉弄遍了。我限你三天，如果能把我捉弄了，我就佩服你真有本事;若三天内捉弄不了我，我家里就不要你这个闹事猴子。”讨气听后，小眼珠子一转，小脑袋一点应下了。心想：庄里庄外的人我都能捉弄，弄你这个家人，那还不是张飞吃豆芽——小菜一盘？
当天，讨气跑到街上药铺，急气呼呼地和卖药先生说：“我父亲大肠不通三天多了，今天急派我来向您讨点儿巴豆，救他老人家一命，事后付钱。”卖药先生一片热心肠，什么钱不钱，救人要紧。便顺手捏了一撮，让讨气拿去。
第二天一早，讨气偷了婶子一条裤带揣在怀里。吃饭的时候，讨气借机将巴豆放进父亲的碗里，父亲哪能想到儿子会在吃饭上打他的主意，端起碗来圆囵吞枣地吃了起来。讨气察颜观色，知道父亲肚里的东西快要到入茅圊的时候了，便提前把嫂子的裤腰带挂在茅圊口儿的木桩上。按风俗讲，过去因为一家男女都用一个茅圊，为了解手时男不碰女，女不遇男之缘，在茅圊墙上朝外钉一小木桩，单挂裤带用。谁要进茅圊解手，先把裤带挂在木桩上，意思告诉人们：里面有人。更需要说明的是，过去男人和女人的裤带不同：男人用的是白颜色，女人用的是大红的。
父亲搁下饭碗不到一锅烟工夫，屁窟窿眼就忽嘟起来，急忙跳下地上茅圊。近前一看，有人，兄弟媳妇在里面。只好捂着屁股返回去。回到家里坐在炕沿上左右摇摆，想往回揉一揉，可事不由己，越揉越难受，一阵阵往下滚，眼看就要拉在裤裆里怎么办？再去看看。一看，大红裤腰带还挂着。真要命，心想：这个烂了屁股的，一点儿也不知道别人的难处，占着茅圊不拉屎，故意坑害人。无耐，只好在院里来回转圈圈，憋得头上白毛汗摸了把又一把，脸上白一阵子红一阵子，真是度日如年啊。又过了一会儿，实在是禁不住一点了，急中生智自言自语道：“难道离了这个茅圊就不能拉屎吗？”这时他想起了到邻居茅圊倒腾倒腾也行的办法。不想讨气在一边早就看出了他的意图，心里想：你想出外找便宜，门儿也没有，哪能让你那么痛快！今天非把你整治臭不可，要不然我就在不成这个家里了。于是上前拼死拼活挡住了父亲的去路，嘴里便喊叫起来：“快救命啊，我父亲往死打我呀……！“讨气的婶子听见大伯哥要往死打小侄，这还了得！跑出去一看，果不其然，二人正在撕打。兄弟媳妇上前一把抱住大伯哥，劝道：“你大伯，哪能这样呢？孩子讨气慢慢教导，但不能往死打他呀。”讨气父亲被兄弟媳妇抱得结结实实，挣脱不得，心里单急说不出口，实在难以控制，“豁啦”一声，如同挤破个烂西瓜，灌了满满两裤腿。这时他倒轻松了一半，可紧抱着他的兄弟媳妇却变了脸，说：“你大伯真是的，啥事也干得出来。我不让你打孩子是好意，你结果给我过不去。你说讨气灰，你比讨气更灰得没楞子。”说完后，甩手跺脚而去。
讨气父亲却是哑巴吃黄连——有苦难言，讨气看到父亲直挺挺地立在那儿，呆若木鸡。嘻皮笑脸地念道：
老爹老爹莫生气，
这样的赌打不得。
讲述者：张立功 搜集整理：张昱